儿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。”
杜如晦轻抚着女儿发丝,等她继续往下说。
过了一会,杜竹宜才理清思绪,轻声道:
“宜儿是想,少女情怀,总是有那么点由头。若是对方没那意思,不过空想一场。父亲不是曾说,那次为宜儿治病,间中醒来的,似是耳房后未与父亲相好的宜儿。”
杜如晦暗叹一声,手掌抚向女儿脸颊,捏着她的下巴,将女儿埋在胸前的脸掏了出来。
四目相对,眸光微沉,似笑非笑道:“心肝儿这是吃自己的醋,责怪为父与另一时空的你,发生过交合?”
杜竹宜瞠目结舌,这倒是她未料到的一层。她扭头想要将脸转向一边,却被捏着下巴,动弹不得,不由生出几分气急。
“不是!之前听刘家姐姐讲那前世之事,虽则心惊胆颤,到底过于飘渺,宜儿是将信将疑。及至父亲说见到另一个宜儿,才觉得真真发生过——宜儿未与父亲,在一起……”
看着女儿因惶急而显得苍白的脸色,杜如晦不禁暗暗心痛,是否不该将那时的事,告诉给女儿。
他双手捧着女儿脸颊,温柔而郑重地说道:“心肝儿,别慌。听为父说。若那些前世今生的事,并不飘渺,我们父女两个,也必定同样是要在一起的!”
杜竹宜泛着泪花的水眸瞪大,似是在追问:是么,真的会在一起么?
杜如晦肯定地道:“为父所有的犹豫,亦是为着心肝儿过得轻松快乐。若心肝儿过得好便罢了。心肝儿过不好,为父便会生出执念,上天入地,总是要追着心肝儿去的。无论如何,我们两个魂灵都会相遇,不就始终都会在一起吗?”
杜竹宜闻言,眼神几经变幻,面上的黯淡之色渐渐消散。
杜如晦见状,温声道:“心肝儿,你和我,我们父女二人,始终会在一起。心肝儿,你说对吗?”
杜竹宜不禁心上一羞,似乎她无端端发作一场,就是向父亲要一个保证,要让父亲哄哄她。
笼罩在父亲柔情缱绻的目光下,她没有迟疑,重重地点点头。
***
过了一阵,杜竹宜又细声细气地问道:“父亲,既然您说,如果宜儿不在了,要上天入地追着宜儿去。那为何那个时候,不许宜儿追着父亲去呢?”
她说的是那次为她治病,杜如晦以为自己九死一生,于是给她写了一封信。交给翠儿,若日后她康复了,又记得他,再转交给她。哪知他未曾身死,却也不及收回那封信,就还是落在她手里了。惹得她每每想起,总不免肝肠寸断。
“心肝儿,这种事,说来没有甚么道理。或者说,各人有各人的道理。”
杜如晦长吁了口气,继续说道:“对为父来说,这关乎信念。有时候,为父会认为,信念才是一个人所需感知的、最深重的道理。有的人认为,死生隔着一线,彼此对立,非此即彼;有的人认为,生命是一个循环,死生只是这一环上的两个平常的节点。”
他俯下身,对着女儿闪烁着潋滟的眼眸亲了亲。
“为父赞同后一种。譬如说,为父现下处在人生的秋季,心肝儿在夏季;那末,当心肝儿处在冬季时,为父已进入下一轮回的春季。心肝儿也进入下一轮回的春季时,为父会在最旺盛的夏季,准备好一切,迎接心肝儿的到来!”
杜如晦没有说的是,让女儿的人生,更容易、更丰富、更快乐,就是他作为女儿的父亲和爱侣,所抱持的最重要的信念。
他想对女儿说的有很多很多。但他们父女之间,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——
他可以领着女儿去看,带着女儿去听,让女儿可以自己想、自己悟。
而杜竹宜亦不急于理解父亲话语中的涵义。她只是觉得幸运,并期冀着能更长久地拥有这份幸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