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轨

A司的会议室里，陈越的西装依然熨帖，只有领带结略歪的弧度暴lou他手指的颤抖。投影仪蓝光里，他的声线平稳如常，“第三季度量化模型的优化方案......”

李琳昊在会后递来咖啡时，看见自己的导师正对着屏保发呆——那是张波士顿的雪景，两个年轻人肩并肩站在Stata Center楼前，其中一个正举着魔方比V字手势。

而李旻的生活，进入了另一zhong错位。

第三次翻luan药箱后，她终于在chou屉底bu发现本塑封笔记。陈越的狗爬小字密密麻麻铺满页脚：「维生素D需午饭后服用，辅酶Q10不能与西柚同食。」

手机突然震动——自动提醒tiaochu来：「周二十五时，预约jing1神卫生中心就诊」。她忽然想起每周四下午，教务chu1的例会总会“恰好”被陈越订的下午茶打断，原来那人早把她的日程刻在骨子里。

厨房八角瓶上贴着泛黄的便签：「左数第二格，每周补至瓶肩线」。李旻用指尖丈量调料余量，才懂为何自己随手zuo的红烧rou永远不及他的入味。今早她照着菜谱试zuo酸辣汤，却把白胡椒粉撒成了保济wan剂量。

早晨的时候，陈越会裹着毯子缩在飘窗，看她在油烟里折腾半晌端来漆黑料理。

“很好吃的。”他咽下焦苦，嘴角却勾chu温柔的弧，“比在波士顿打工时的墨鱼面qiang。”

有一次凌晨三点，陈越缩在书房地板上睡着了。李旻抱着毯子走近时，发现他正枕着《量子场导论》睡去——那是宋悦生喜huan的书，皱页上残留着泪渍。

她蹲下shen，学着陈越每次照顾自己时的动作，轻轻托起他的后颈。男人nong1密的发间透chu几缕银丝，惊得她指尖一颤。这才注意到化妆镜后的备忘录：「周三染发剂补货，下午五点前取chu干洗店西装」，日期停在他去纽约前一天。

陈越的西装外tao歪斜地挂在衣帽架第三天了。李旻打开衣柜，忽而怔在满柜蒸汽熨tang平整的衬衫前——所有衣wuan颜se渐变排列，连袖扣都依材质分格存放。衣架的弧度保持绝对一致，像是用游标卡尺校准过。

她终于明白为何总能在清晨找到搭好的高领衫，玄关那双绸缎睡鞋为何始终温暖如新。

告别日那天，李旻几乎是搀扶着陈越走进门。殡仪馆的晨光冷得刺骨，陈越将这几日熬夜画的星图放在昔日挚友的脚边，彩se墨水勾勒chu猎hu座的lun廓。

“你看，”他哽咽着指向图上最亮的恒星，“这是你最爱的心宿二。”

火化室的大门合上时，陈越仰望着沪市的天空，这个曾经痴迷于探索宇宙奥秘的少年，终于能亲自去验证他所有未解的猜想。只是再不会有人在凌晨给他发来混luan的公式，说要推翻爱因斯坦的相对论。

宋悦的公寓残留着双相障碍患者的生存痕迹。冰箱贴着分时服药表，书桌刻满“废wu去死”的划痕，而压在《量子场导论》下的信封让陈越瞳孔骤缩——

「给老陈：

那天在餐厅看你给李老师剥虾，想起咱们在唐人街分食一碗yangchun面。真羡慕你啊，能找到对抗熵增的支点。

我这艘破船，沉在黄浦江也算落叶归gen。

PS：保险柜密码是你魔方速拧的PB成绩，里面的东西……就当贺礼吧。」

保险柜里躺着枚铂金素圈，内侧刻着陈越和李旻的姓名缩写。附带的手册显示定制于三周前——正是宋悦最后一次复诊的日子。

外滩的江风裹着宋悦的骨灰掠过指尖。陈越忽然想起某个雪夜，宋悦把抗抑郁药摆成哥特ti字母“FIN”，“看，这他妈就是老子的人生。”

李旻的手覆上他颤抖的腕骨：“他选择把最后的温暖留给你。”

海关大楼钟声撞碎黄昏。陈越将素圈tao进李旻无名指，铂金冷光与柔yun缠绕成结。

注：

PB：Personal Best 个人最佳成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