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，她沉默了。

宋时清的呼吸越来越轻，轻得仿若游丝，仿佛下一刻便会断绝。

最后，他好像溺亡的人那般窒息了，喉间哽咽，却发不出呼救。

顾瑶轻声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
宋时清：“……”

终于，他抬起了头。

那双向来温润似玉泽的眼眸，现今却被一层黯翳所遮蔽。

“没关系。”宋时清的声线沉缓低哑，却携着一股让人视之如常的韵律，“没关系的，不是你的错。你没有做错。”

“你只是没有接触过，所以美化了自己未曾涉足的领域。他在你面前装模做样，让你以为他就代表了江湖。”

“所以，没关系的。弥子瑕分桃，色盛则喜，色衰则罪。不用很久的，等你腻味了，你就会发现——”

他的视线越过了顾瑶的肩头，冷冷地盯视着张景潇。

平素那仿若盈盈秋水般的柔婉已消逝无踪，取而代之的是恰似凝霜封冻，点墨漆黑。

“这只非人的、不详的瞎眼——多么令你恶心。”

他语气含笑，毫不遮掩自己对张景潇的厌恶。

睡凤眼微微敛合，眼尾狭长得如弦月之弧，昔日精心藏匿的冷峭在这须臾彻底撕下了伪装，恰似揭开了一层谲诡的帷幔。

可是，美人再恶毒，依然是美人。

哪怕是张景潇，也不能无视宋时清那双漂亮的眼睛。

情潮过后泛红的脸颊骤然发白，贯穿他一身的奚落和嘲笑从回忆中被翻出，化作了瞄准此刻自己的利刃。

张景潇面无表情地迎上了宋时清那堪称轻蔑的目光。

半晌过后，他的嘴角竟缓缓勾起，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。

“你叫宋时清，对吧？粮仓之事处理得好看啊。郡主府的物资，用着可还顺手？”

张景潇的声音不急不缓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。

顾瑶瞬间意识到了什么，她的脸色骤变，眉头紧蹙：“等等，别……”别太过火啊！他方才是在与聚宝盆交谈吧？！

准许宋时清宣泄，却不许他回击？

江湖向来以怨报怨，哪有这般容人的道理。

张景潇微微侧头，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顾瑶的劝架。

“我灭了杀害我母亲之人的满门——而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？她倾尽全力为你爹购置南周的官位，又绞尽脑汁为你爹谋取晋升之途，最终落得何种下场？就连她亲生的儿子都不愿为她复仇，反倒与逼死她的仇人们同流合污。”

此时提及往昔之事，宋时清的神色依旧漠然，仿佛这一切都无法在他的心底掀起丝毫波澜。